《撑腰》 第2章 飞鸿踏雪 免费试读
第2章飞鸿踏雪
等过了一朝春夏秋冬,她终于等到了他的消息。
他要成亲的消息。
那日是秋菊重阳,悯感舐怀促着西风,相思摇撼了满院的梧桐,潇潇落了一地。
她记不清当时是什么感受了,只知道京城上上下下都在贺喜江家这门亲事,胡同街巷皆是张灯结彩,红笼福声都在张扬又肆意地昭示着,扬州的四公子,已有家室。
残阳如血,秋风拂乱少女心头的涟漪,连那不经意间的悸动也一同藏匿在了木深埋壤之中。
她以为命定的良人,将永远不会在赴京学试前,握着她的手说:“桃李春开,以后只要我在,汴京开的第一朵桃花,我都要赠与你。”
少女失落地笑了笑,自此以后,她的竹马,就要是别人的了。
苏昭柔从塌上爬起来,拖着有些累赘的身子走到了窗边,她伸手将隔扇开得更大了些,外头的扶桑摇摇摆摆,她眼前又出现幻觉,仿佛时间回到了那年夏至。
晋安六年,圣上亲赐新科状元江莳荣进士及第,江家这位四公子又风靡了扬州一阵子。人人都说江四郎才高八斗,满腹经纶又一表人才,实是良配。
苏昭柔虽心里依旧悄悄念着他,但那种曾经想要跟在少年身后一辈子的欲望,她竟也渐渐懂得隐藏了。
即便是江莳荣携着新妇来苏府探亲,昭柔自知二人不该相见,也恪守礼节。
可她左躲右躲,还是让两个人给碰上了。
江折似乎是皱了眉,对她冷声道:“日后莫要再来寻我了,若是让旁人看到,只会坏了你的闺誉。”
他们这样碰面是很容易遭人诟病的。
新婚不久的丈夫和别家姑娘私会,这要是传出去,永安候府脸面何存?江家和苏家的名声,又该谁来承担?
“还有,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,我既娶了她,那这一生便只对她负责。从前我说过的话,表小姐还是都忘了吧。你不记得,那才是最好的结果。”江折佛袖走了,苏昭柔还愣在那里。
苏昭柔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了些,这么多年没见,原来他心里,就是这样想的?
那她呢?这一切就要这样化为云烟了吗?
苏昭柔不是一个矫情的人,可这一次,心里的不甘心却让她挫败地落了泪。
日复一日年复一年,苏昭柔依旧守着当初的信仰,年过十六都还未嫁。她知道不可能,但是别人,她没法腾出位置了。
她原本安心的在后宅过着自己的日子,可太平日子没几年,朝廷开始动荡不安了。
那年风雪异常飞扬,整个汴京都笼罩着不安和惶恐。
苏昭柔意外得到消息,永安候贪赃枉法想要推脱责任再嫁祸给江家,甚至连同金吾卫有谋逆之心。
这样的大事,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江莳荣的安危。
他才刚入仕为官,若是被永安侯府牵连,贬谪流放是小,万一永安候这帮老狐狸真把帽子戴给江家,那江莳荣就彻底完了。
她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,于是命人备轿,漏夜前往江家。
那晚,扬州下起了鹅毛大雪,外头空气冰寒得让人忍不住寒颤,风吹在脸上,是**辣的疼。
可苏昭柔在见到他的那一刻,一点痛感都察觉不到了。
江莳荣看着她半晌,误以为苏昭柔这一番话是想要诬陷永安候,两个人生平第一次起了争执。
那还是江莳荣第一次对她说:“我认识的苏昭柔,不是这个样子的。”
不是这个样子?
她还能是什么样子,她只是太担心你了。
“四公子,谁都可以不了解我,独独你不行。”苏昭柔忍着泪,眼眶红红的。
这么多年的感情,最后竟然连对彼此的信任,都快要被时间给耗尽了。
苏昭柔把泪水憋回去,鼓起了勇气抬头看他,这才发现江折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,她觉得他的声音比雪花还要冰凉:“痴人说梦,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大雪纷飞,苏昭柔好像什么也看不清,只觉得面前最后一息他的温热,也渐渐被四海八荒吞并,在这满天飞舞的雪花里。
苏昭柔不甘心,偏偏不肯低头,硬生生在府外站了一夜。大雪险些冻坏她的双腿,可她却一点都不在意。
她曾经幻想过的两情相悦,哪怕是一厢情愿,最后......
竟走得两两相厌。
雪夜一别,二人就再未见过面,直至母亲逝世,江莳荣带着许知钰来悼念,苏昭柔都远远避着。
她不是恨,她只是明白自己对江莳荣,太执着了。
既然放不下,那就离开。
处理完母亲的丧事,她便去了陈桥外祖母家。
在乔家的那几年,昭柔已经想得很明白了。江莳荣从未说过喜欢她,她也没有表露心迹,就算两人关系再亲密,那也只是四个字,相识一场罢了。
年岁长了,她也慢慢懂了。
左右不过一个情字,却生生困扰了她数十年。
也许是上天眷恋苏昭柔,如今她终于拿的起,也放的下了。一切如飞鸿踏雪泥,她什么都看淡了。
只是......来得太晚太晚。
苏昭柔起身后没有躺回大炕,而是倚靠着临窗那把陈旧的木制交椅,深深吸了一口。
才醒来没几个时辰,她又乏了。
母亲走后,没几年外祖母也走了,她为此忧思过多,不仅人变得憔悴,身子也大不如从前。
苏昭柔缓缓合上眼眸,二十几年光阴在她脑海中一帧一帧浮现,她经历太多痛苦、酸楚、生离死别,可最后一步又一步,她能看到的,竟只有失去所有的份。
外头又下起了小雪,隔扇飘进来的霜雪有些刺骨,寒风吹得她瑟瑟泛抖,模糊不清的意识里,她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,缓缓从姿色绝华衰老成暮色苍茫的模样。
谁能想到曾经满京城出名的苏昭柔,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。
她笑了笑自己,眼中又流下了一滴泪,犹洗尽了铅华般,在这样的容颜下竟美得凄婉。
只道罗襟湿未干,又是凄凉雪,江郎已不复,也终究是白了她整个世界。
小说《撑腰》 第2章 飞鸿踏雪 试读结束。